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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英武侠传之古龙版————花落江南
一，看花的小杨
花开了，花落了。
小杨喜欢看花，更喜欢看将落的花。
在细雨如丝的江南，坐一条落魄的乌棚船，沿着秀丽的苏州河一路看花。手边如果再有一杯浓郁的红茶，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小杨可以一直看到太阳落山，再接着看到明月初升。
任何人看见他看花的样子，都不会相信他就是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庄“伊人山庄”的庄主，更不相信这个儒雅书生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连挑了近来风头最健的“黄金盟”四个分舵，甚至连“黄金盟”中最厉害的七大高手在他面前也鲜有胜绩。
黄金盟每次行动，似乎都需要事先知道小杨是不是只是在看花。
黄金盟可以纵横十三省，可以顷刻之间调动数十万会众倾巢而出，甚至可以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惟独就是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伊人山庄，就是因为伊人山庄的庄主是看花的小杨。
连黄金盟里最得人敬重的“苍狼”麦新都说，黄金盟要立足江南，不过是成全了小杨一个人的名声而已。
这么厉害的小杨，此刻却在发呆。
“小杨先生发呆的时候，就是伊人山庄的敌人最害怕的时候。”
这话是小杨身边的书童敏安的看法。在小杨自己看来，发呆就是发呆。
现在他坐在自己最喜欢的乌蓬船上，手边有敏安亲手冲泡的红茶，船篷里堆着从奎元楼里买来的最好的女儿红，眼前是苏州河岸边绚烂的桃花。
可是他的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一张鲜红如血的纸条，绑在一只漆黑的羽箭上，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
“三月三日，决战苏州河畔小桃林，生者取江南！”
现在已经是三月三日。他已经到了小桃林。留书者也已在林中。
敏安站在小杨的身后。三天前在伊人山庄看见这个纸条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有看见小杨笑过。
花开了，花落了。
落下的花不能在看见昨日欣赏它的容颜，看见落花的人呢，还能不能看见明日的花开？
二，拼命的阿莱
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宁愿和小杨喝酒，不愿跟阿莱拼命。”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小杨可能不会要偷他酒喝的人的命，阿莱却绝对会要了跟他拼命的人的命。
曾经有人不相信这句话。黄金盟上一代盟主身边的人们一开始都不相信。
那时的阿莱不过是一个站起来刚刚够的着刀把的孩子，跟着黄金盟盟主新娶来做了第八房太太的姐姐第一次到黄金盟的总舵来。
仅仅十年之后，他就成为了黄金盟的新一代盟主。而黄金盟的势力，也越过黄河直抵长江。
后来前一代盟主身边的人们，有一些跑出来想另立分号，结果他们被阿莱在一夜之间攻入总坛，几百号人宅子，天亮之前被杀的血流满地，而邻居家居然连只狗都没被吵醒。
此后三个月之内，阿莱带着自己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一帮年轻人，几乎将黄金盟的天下重新打了一遍。
他们唯一只死了一个人。
再后来，江南武林门派为了不让阿莱过长江，和黄金盟在长江边的采石矶打了一场。
黄金盟据说连一个分舵都没损失，就让江南来的人几乎全部战死在采石矶。只有一个门派得以完整的回到江南。
那就是伊人山庄。
从那个时候起，阿莱和小杨就成了死对头。
现在阿莱就站在小桃林的另一边，透过桃花，看着小杨的乌蓬船越走越近。
他身边站着的，是黄金盟的两大高手，“苍狼”麦新和“妖瞳”罗林。
麦新和罗林是好朋友。两个人都曾经为对方卖过性命，也一起要过不少人的命。
麦新出手快，罗林出手狠。
但是在阿莱面前，他们却一点都不快，不狠。
“欲取江南，必先取伊人山庄。欲取伊人山庄，必先杀小杨。”
阿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战书约小杨出来做生死之战。
所谓生死之战，就是不到一方倒下就没个完的意思。
所以在进桃林之前，他向跟着自己的麦新和罗林立下了一条规矩。
除非他战死林中，或者手刃小杨，任何人不得入林一步，违者格杀勿论。
如果他死了，任何人也不得再为难小杨，只需将自己的尸首连夜运回北方。此后只要小杨活着，黄金盟就不得越过长江一步。
阿莱下的命令从来没有人敢违抗。黄金盟从来的规矩就是强者为王。
阿莱毫无疑问是个强者。所以整个黄金盟，也就只有他才有权力与小杨单独一战。
强者如果不能拥有强大的敌人，那与无赖何异？
所以阿莱站在了这里。
即使他不能再站着回去，今生有此一战，他也虽死无撼。
三，小桃林
小杨走进小桃林的时候，阿莱已经站在了那里。
阿莱长的并不高，也不十分壮。可是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却比十个强壮的汉子更给人以压力。
这种压力似乎完全来自于他的身体，他往那里一战，就好象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再次立马疆场一般。
更何况他身边还插着他那把刀。
三尺长的刀身，阔五寸二分，刀柄上垂着一条鲜红如血的红丝带。
这把刀只是随随便便插在那里，就好象阿莱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一样。
但是见识过这把刀和这个人的人，都忘记不了那崩雷电掣一般的刀法。
小杨也忘记不了。
三年前的采石矶一战，如果不是黄金盟百密一疏，让他找到了空隙，恐怕伊人山庄也同样要葬送在长江边上。
如果可以的话，小杨绝对不愿意再次面对这把刀和这个人。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是今天，他已经无路可退。
于是他只有出剑。
阿莱看着小杨走进小桃林。
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像小杨走进这片桃林的时候那样走路。
他似乎已经和整个林子融为一体，似乎整个大自然都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不带一丝杀气，甚至连他腰间那把四尺三寸的长剑，似乎也只不过是一件装饰品而已。
阿莱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杨的那把剑。
那把剑似乎可以从一切你想象不到的角度刺出来。有时候你明明已经把那把剑和他的主人逼入了绝路，可下一招那把剑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并且正刺向你的咽喉。
三年前的采石矶一战，黄金盟第一前锋王虎，手持丈二长枪，带着近百位弟兄要留下小杨。但是一仗过后，却只有不到三十位弟兄活着回来。
即使阿莱自己，也不敢说就一定有把握拿下小杨。
但是今天他同样也不能退。
何况小杨的剑已经刺了过来。
四，决斗
小杨并不是个喜欢打架的人。但是却有很多人来找他打架。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旦你出了名，就会惹上不少的麻烦。
所以小杨已经打过不少次架。
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次打的这么辛苦。
他已经连续刺出了二十一剑，每一剑都来自不同的方位和角度，每一剑都包含有三种以上的变化。
但是每一剑都只刺在了对方的刀身上。
只要他的剑势稍缓，对方的刀光就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所以他必须一剑一剑的刺下去。
可是每一次他的剑只差三分就可以刺中阿莱的咽喉，但是每一次他的剑都差那么一点点。
他简直是在和一团刀雾作战。
而阿莱也并不轻松。
一般的说，刀总是比剑要重一些。毕竟刀是用来砍劈，而剑是用来击刺的。
所以如果要把刀舞的跟剑一样快的话，那舞刀的人必定比舞剑的人更容易累。
再说阿莱并不喜欢这样战斗。
他的刀是用来进攻的，却不是用来防御的。
但是这次他的对手是小杨。
每一次阿莱准备一刀劈过去的时候，都发现小杨已经刺向了他必须要防御的空隙。
于是他只能在剑尖马上要刺中的时候档住剑锋。
而小杨的下一剑几乎立刻又跟上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敌人并不是一把剑，一个人。
眼前好象是一阵风。
如果他们再这样打下去，那两个人谁也不会死在对方手里。
他们只会累死，或者饿死。
所以他们突然一起收手了。
但是他们收手的时候，却比他们打斗的时候更可怕。
因为再接下去的一击，必然将会是顷尽全力的一击。
连满树的桃花仿佛都无法忍受这种压力，飞舞着盘旋而坠。
小杨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连凶恶的老虎也会收起利爪。
所以阿莱也笑了。
“若今天过后，你我不死，定当与君泛舟一游，做长夜之谈。”
“如果你死在我刀下，我一定会为你守灵。如果我死在你剑下，我也同样无怨无求。”
他们出手了。
五，结局
没有人能记叙他们之间那最后的一战。
就像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那宇宙间的风，夕阳下飘落的花，黑夜里闪烁的星空，人群中回眸的一笑。
花开了，花落了。
人世间的几度沧桑，江南的桃花开了又落。
人终不能如桃花俏立枝头，又为何不能学落英将一切都付诸一江春水？
阿莱与小杨的故事，谁都不知道结局。
·完·
